种昂：山东工业互联网“新基建”先行区

　　种昂经济观察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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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6月8日上午9时，海尔集团董事局主席张瑞敏出现在一个特殊的讲台上。

　　以往聆听他演讲的多是管理学者、企业家，如今台下坐着的却是包括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在内的山东主政者。当天上午的演讲者只有两位——一位是张瑞敏，另一位是海尔集团总裁周云杰。演讲的主题是《工业互联网发展理念和管理模式——海尔集团的探索和实践》。

　　当前，这场专题报告会正是台上台下双方所急需的一场思想交流与碰撞：一方面，工业互联网被列入“新基建”，眼看市场即将进入爆发期，海尔急需政府的支持;另一方面，山东作为全国工业大省正处于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时刻，政府也希望将海尔作为平台，推动数十年积累的传统产业向互联网化、智能化、数字化转型。同时，山东省委组织这场专题报告会、并向全社会公开直播，更是希望在全社会展开一次科普。

　　如果说信息技术制造成就了深圳，消费互联网则造就了杭州。如果说消费互联网是互联网的上半场，重塑了商业形态;工业互联网则被称为“互联网的下半场”，将重塑工业形态。借助一个企业做大一片产业，往往能够带动城市乃至区域经济的产业转型升级。

　　目前，青岛市已经提出打造“世界工业互联网之都”;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也表示，要把山东建设成为工业互联网的先行区。

　　这一天，海尔张瑞敏、周云杰能为山东主政者、为山东传统工业，带来怎样的一场洗礼?

　　风口已至

　　“工业互联网时代已经到来了，山东一定要成为工业互联网的先行区!”登上演讲台的第一句，张瑞敏这样说：所有的企业都应该尽快转型进入工业互联网，要么成为工业互联网的一个节点，要么就出局。“打个比方，每个企业相当于是一个电脑，所有的电脑只有连上网才有用，如果不连网，不管你这个电脑有多么强大都一无是处。”

　　张瑞敏此言的背后，是工业互联网产业正面临的历史契机，或者说是产业革新洪流。

　　2020年2月14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二次会议提出，将加速推动以5G、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等为核心的“新基建”进程。随后的3月5日，青岛市提出“依托海尔平台，整合全球资源，将青岛打造成世界工业互联网之都”。3月31日，海尔卡奥斯平台(COSMOPlat)A轮融资规模达到9.5亿元，创下工业互联网平台A轮融资之最。就在一周前，李克强总理还专程考察了海尔中德冰箱互联工厂，详细询问工业互联网平台的进展……

　　“新基建”带动的新风口已至，这正是张瑞敏苦心布局多年的产业。

　　站在演讲台上，面对着山东主政者们，张瑞敏回忆着海尔多年的历程——过去几十年，海尔从一个濒临倒闭的集体小厂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白色家电帝国——在全球建有21个工业园，冰箱总产能2000万台以上、空调产能1000万台以上。

　　可到了2012年，全球范围内出现了一场从传统工业向互联网工业的跃迁。时代的变革倒逼着张瑞敏在海尔展开了一场痛苦的自我颠覆——亲手将自建并沿用数十年的科层制体系拆除，代之以“平台”“小微”等可与用户交互的组织架构;原来海尔培育多年、具有强执行力的1.2万名中层管理人员统统被裁撤，要么创业、要么离开;产能上，海尔开始耗费巨资投建沈阳冰箱、郑州空调、佛山洗衣机、青岛热水器等15个智能互联工厂。

　　在此基础上，海尔最终开发出工业互联网平台——卡奥斯，以“人单合一”的理念，整合产业链上下游，“聚集了3.4亿用户、4.3万家服务企业和390多万家生态资源”，赋能建陶、房车、农业等15个行业物联生态”……海尔希望像西门子、GE一样，帮助传统工厂实现智能化改造。

　　一直以来，工业互联网被视为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基石。工业互联网的实质是全面互联，通过开放的工业网络平台把设备、生产线、工厂、供应商、产品和客户紧密地连接和融合起来，高效共享各种工业要素资源，通过自动化、智能化降低成本、增加效率。而工业互联网平台是工业互联网实现上述目标的重要基础设施和工具载体。

　　有人形容，张瑞敏是在把海尔当作“实验室”，以工业互联网为“实验台”推行一场从大规模制造向大规模定制转型，以期达到“人单合一”，即企业与用户的融合。甚至部分业界人士称，海尔卡奥斯平台可与GE的Predix平台、西门子MindSphere平台相比肩。在6月8日演讲中，海尔总裁周云杰也将这全球三大工业互联网平台进行比较。

　　工业互联网平台争雄

　　尽管部分业界人士常把海尔卡奥斯、GE的Predix、西门子MindSphere平台相提并论，但细分起来，三大平台分类不一、各有侧重。

　　一种分类方法把GE的Predix平台、西门子MindSphere平台归属于资产优化平台。这类平台主要体现在设备资产的管理和运营方面，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及行业经验对设备运行状态与性能状况，进行智能分析和智能化服务。因为这类平台往往是有着丰富行业经验的工业企业，资产优化平台被称为“未来制造业主导权竞争的制高点”。

　　而海尔卡奥斯则被归属于资源配置平台，主要体现在要素资源的组织与调度方面，优化企业的资源管理、业务流程、生产过程、供应链管理等环节，实现制造企业与外部用户需求、创新资源以及生产能力的对接。

　　例如，此前海尔卡奥斯平台赋能山东金乡大蒜，更多的是通过海尔平台帮助农户完成了订单销售;赋能淄博建陶业，是通过资源整合助力实现从传统制造到用户定制化。

　　中国新一代IT产业推进联盟物联网专家许永硕分析，无论GE还是西门子的平台，侧重解决的是“pro-duction”(生产制造)维度的问题;海尔平台侧重解决的是“business”(商业交易)维度的问题。

　　国家工业信息安全发展研究中心的一篇报告中指出，德国互联网工业平台优势在于“硬件”——西门子依托在自动化、电气化领域广泛的市场渗透率，在产品研发、装备和自动化系统、工业控制和工艺流程等领域占有优势;以GE为代表的美国平台优势在于“软件”，因世界最好的软件公司大都在美国。

　　中国工业互联网平台具有全球最旺盛的市场需求和最完备的互联网生态。正如海尔总裁周云杰在演讲中所说，卡奥斯已“聚集了3.4亿用户、4.3万家服务企业和390多万家生态资源……”他还特意强调，卡奥斯平台能够实现与用户交互，用户不再是制造流程的“旁观者”，而是一个参与者。

　　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一份分析报告预计，2020年中国工业互联网市场将达到近万亿元的规模。互联网平台之间的市场角逐也早已暗中展开。

　　可现实中，当西门子抢下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宝钢集团、中信戴卡等大客户;GE获得中国电信、华为、上汽集团、广日电气等订单;得益于在化工领域上百年工业基础与技术积淀的霍尼韦尔，则接连签下浙石化、中化、万华化学等知名企业的工业互联网订单。与之对照，海尔卡奥斯聚集的更多却是中小企业。

　　在6月8日海尔工业互联网的演讲中，周云杰呈现出的成功案例分别是，青岛纺织机械、淄博海思堡、山东荣成康派斯房车、淄博建陶建材、沈阳万谷园米业。其中，仅有上海中国船舶沪东重机规模较大，但海尔拿到的订单仅仅是其智慧仓储平台项目。

　　一位业内专家认为，海尔卡奥斯平台优势在于整合包括用户在内的上下游产业链资源，这更适合中小企业的需求，大企业在这方面已然完备。后者往往倾向于在关键生产节点或是整体生产流程上通过技术、设备、生产线智能化，实现效率提升、产业升级。

　　2020年“全国”两会上，作为全国人大代表的海尔总裁周云杰建议，以工信部推荐的十大双跨平台为依托，鼓励各行业的领军企业参与平台建设，并成为该行业的操盘手和合伙人，共同探索世界领先并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工业互联网发展之路。

　　工业大省的数字化转型

　　一方面，台上的海尔高层希望借助政府之力，在山东企业界，尤其是龙头企业间，广泛推广卡奥斯平台;另一方面，台下就坐的山东主政者也希望借助海尔工业互联网平台，实现传统工业大省的新旧动能转换。

　　山东一直是中国工业大省，石化、纺织、橡胶、钢铁、水泥、造纸、煤炭等重工业均位居全国前列。但在历次环保风暴、淘汰落后产能、新旧动能转换中，山东的任务与异常沉重。

　　如果说信息技术制造成就了广东，消费互联网则造就了浙江。而作为排名第三的经济大省，山东进入全国互联网企业百强的只有2家，且排名都在60名以后。有业界人士甚至惊呼，山东恐将错失一个时代。但周云杰认为，消费互联网是互联网的上半场，它重塑了商业形态;而工业互联网是互联网的下半场，将重塑工业形态。

　　全球工业发展被分为机械化1.0时代，自动化2.0，数字化、网络化3.0，工业4.0智能化阶段。周云杰指出，目前，包括山东在内的中国传统工业企业，发展参差不齐，大量企业还要进行工业2.0补课、3.0普及，整个规模以上企业数字化设备联网率仅为40%左右。

　　若想在未来区域经济角逐中不掉队，正如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所说，“如果我们的发展方式涛声依旧，产业结构还是那张旧船票，就永远登不上高质量发展的巨轮，对全国经济增长、节能减排、区域协调发展等，都是一个大拖累。加快新旧动能转换，不仅关系当前，也关系长远;不仅关系山东，也关系全国;不仅是经济问题，也是政治问题。”

　　而对经济的拉动，工业互联网作用更大。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工业互联网产业经济发展报告(2020年)》显示：2018年工业互联网产业拉动经济增加值总规模是1.42万亿，到2020年将达到3.1万亿。“虽然在GDP占比不是很大，但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已经占到了11%。如果不抓住工业互联网，将会失去发展的机会。”面对山东的主政者，演讲台上的周云杰如是说。

　　事实上，海尔集团所在的青岛市已经率先行动。就在中央全面加速推进“新基建”一个月后，青岛市委书记王清宪两次去海尔调研，提出“发挥好海尔的平台作用，整合全球资源，将青岛打造成世界工业互联网之都”。

　　随后，青岛又出台了工业互联网三年攻坚实施方案——“推动工业互联网向下覆盖各行业各领域”;“到2022年，在全行业推动3000家以上工业企业实施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改造升级，推动10万家中小企业上云、用平台”。

　　小企业加入平台可以解决资源配置的短板，而各行业的领军企业财力雄厚，往往会选择自行投建工业互联网项目。周云杰表示，海尔在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上已经投入了60亿元，今明两年计划再投入100亿元，借用海尔平台可以避免企业重复投资。同时，海尔只是做了一个工业互联网的母平台，是完全开放的开源平台，每一个领军企业都可以作为操盘手来主导子平台。

　　目前，已有部分青岛大企业开始加入海尔卡奥斯平台。周云杰透露，海尔集团与青岛啤酒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可由后者主导在卡奥斯平台上搭建啤酒饮料的行业子平台，创建新生态。海尔的销售渠道、用户群体可以和青岛啤酒的用户群体进行交互。

　　就在张瑞敏与周云杰演讲的当天，6月8日，青岛另一家知名企业——双星集团与海尔卡奥斯、青岛科技大学就共建橡胶工业互联网平台进行了战略合作签约。

　　烟台市政府也与海尔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将重点围绕智慧城市、企业上云、智能制造、智慧供应链等方面，进行深度合作，支持卡奥斯平台在烟台实践落地，推动烟台市工业互联网发展。

　　此前，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表示，要让山东成为工业互联网的先行区。6月8日举行的专题报告会并向全省直播，也传达着明确的信号——“全省各级各部门要把发展工业互联网摆上重要议事日程，为新旧动能转换培育‘新引擎’”。

　　随着山东主政者对于工业互联网的政策支持，随着当地越来越多的企业(尤其是大企业)加入，海尔工业互联网平台能够以一个传统工业大省资源作为依托，不断得到补益与提升。

　　此时此刻，站在演讲台上的海尔高层已制定出新的战略规划——海尔集团将以“人单合一”模式为基础，以卡奥斯、海尔智家等五大平台为依托，实现“4年5000亿元、再造一个新海尔”的目标。届时，山东能否顺利实现传统工业智能化升级、新旧动能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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